金庸为何让流氓韦小宝取得胜利

文/杜文子

金庸笔下的韦小宝是个很会装模作样家伙，适应能力特别强，像条变色龙，欺上瞒下的事做起来真是得心应手，他从来都不是“侠”，而是一个身兼普通人各种缺点的小人物，虚伪低俗好赌等等，整一个流氓无赖。

自从韦小宝在建宁公主身上初尝禁果，便一遇到风吹草动，专爱往色处想。吴应熊来找他说削藩的事，都被他误认为是吴应熊因被阉了，要请自己帮他去生孩子。

韦小宝色胆包天，连皇太后的主意都打上一打。太后跟他聊了几句天，韦小宝就意淫开了，“乖乖，不得了，太后不住赞我很好，莫非要我做老皇帝的替身？”

韦小宝不但自己不正经，还推己及人，把天下男人都想成是色鬼。陈圆圆下落不明时，韦小宝担忧起来：“胡逸之大哥跟我八拜之交，若他在兵荒马乱中，对你娘（陈圆圆）搂搂抱抱，勾勾搭搭，可不是做了我的岳父！这辈分是一塌糊涂了。”搞得阿珂哭笑不得。

韦小宝还有一个独特之处，时时不忘开妓院。第一次看到苏荃，马上想到倘若她去丽春院接客，镖客们会把大门都挤破。皇宫是妓院，子爵府是妓院，家家都叫丽春院。

金庸为我们提供了一个“韦小宝现象”，他有着一种露骨的真率，对假道学是一种讽刺，使他们感受着作假的困难。确实，对韦小宝内心世界的大胆暴露使韦小宝遭到了社会各界的一致非议。

“杀龟大会”上，四下群雄大骂吴三桂，却拿不出一点具体措施。正如陈近南所说：“骂是骂不倒的”，这些人声震群山地大骂了一通之后，韦小宝突然骂了句：“我操他十九代祖宗的奶奶”，在十八代祖宗上再往上操一代，把整个严肃的英雄大会当做了骂街的场所，引得众人哈哈大笑，这是很具讽刺意味的。很难想象，像这样一个近乎儿戏的“杀龟大会”，能成得了什么气候。

这大会的名称，本就带有骂街的性质，大会的实质，当然也高级不倒那里去，选出来的各省盟主，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，这些英雄们出的主意，更是让人笑掉大牙。冯难敌父子为大会准备的牛肉、面饼、酒水，挨个送上来，群豪大吃大喝，更是只有辱骂，没有对策。

有位英雄献上一计，要将陈圆圆掳走开妓院，让吴三桂真正做个大乌龟。韦小宝最是赞成，极力建议把这家妓院开到他老家扬州去。

这哪是什么“英雄大会”，“锄奸大会”，简直就是胡闹。武林侠客尽管有万夫不当之勇，尽管可以不怕抛头颅洒热血，尽管可能具有嫉恶如仇的侠义观念，但他们不可能打败吴三桂，因为他们除了暗杀之计，几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。金庸通过对“杀龟大会”上群豪的顾虑和内讧，对他们在实质关头上的束手无策，写出了武林侠客英雄末路，即使像九难这样的武林第一高手，也只是冷笑，终于没等到散会，就带着韦小宝和阿珂回到了客店。

真正诛杀吴三桂的是谁？康熙。多少武林豪杰梦寐以求的伟大胜利，是在康熙的深谋远虑中完成的，这对武林人士，不可说不是一个巨大的讽刺。韦小宝不是什么大武侠，他当然也没有把这场大会当成一回事，他对大会的调侃，是金庸的一种暗讽。

就是这样一个流氓，虽偶尔会遇到些惊险，但总能化险为夷，并达成自己的目的。他黑白通吃，混得开，他想要的女人哪怕用再卑鄙的手段，也能得到。而且他又一个很好的归宿，带着七个老婆，享清福去了。

《鹿鼎记》通过流氓的胜利，反衬了武林人物的失败，通篇之中，我们看不到高强武功能办成什么伟大的事业，相反却看到高强的武功全都成了政治和军事的附庸，武林中人，大多难以善终。

金庸写第一部作品《书剑恩仇录》时，并未想到以后还会有什么计划，所以将他的所有武学和美学思想都倾注进去了，尽管这样写起来不是很得心应手，作品也不是很成功，但她往后的作品中那些奥妙的义理和神奇的武学，基本上都能在处女作中或多或少找到点影子，当他发现自己的作品居然能引起如此巨大轰动之后，就开始按计划行事，就跟田径比赛一样，每一次小破一下记录，引起一阵轰动。他绝不会把自己心中的宝藏一次挖空。无论是在思想意识方面还是在写作技巧方面，都在不断地翻新花样。

当他不断变换自己，从《碧血剑》到《笑傲江湖》之时，已经精疲力尽，将自己的计划全写完了，已经到了令狐冲的“无招”境界，接下来不可能再有什么新招了。如果这样，《笑傲江湖》就应该是封笔之作，但是，聪明的金庸并没有就此打住，他接着写出一部完全反自我的《鹿鼎记》，这部小说对金庸以往作品做了一个全盘的大否定。

因此，金庸让流氓韦小宝取得胜利，除了借助韦小宝对假道学进行批判、对武林高手的无力回天惋惜之外，更是在作品创新上的一次突破。正如塞万提斯《唐吉可德》反骑士文学一样，金庸的《鹿鼎记》是反武侠的，用谁来反？用流氓韦小宝。